我夢到自己正在前往某處;踏上幾層水泥階梯,我會穿越鐵絲圍欄,抵達一片長有雜草的平台。在這平台之後應該有一段往下的路,但我還沒登上那面平台,我看不見另一側的風景。我想描繪這個夢,但當我落筆,一個夢裡不存在的,匍匐在平台上的狙擊手突然浮現,而他以前方一具靜止的肉體作為掩護。這些新出現的元素成為畫面的重心。
從鐵絲網、草地、狙擊手、作為掩護的肉體、整體空間,我以不同角度進入、延伸這個場景。但場景本身並不帶有重要意義,它不提供明確的情節,也沒有清晰可供代入或觀察的角色。它是一個媒介,讓我能夠透過繪畫去感受、思考、傳達:「我」如何與他者共處,或自處於他者之中?
對此提問,有各種回答的可能性懸浮在虛空中,被實踐的可能性則集合成現實的平面。因為對現實不滿,所以我必須持續嘗試不同的可能性。
除了在我的實際生活裡嘗試,在漫畫創作裡,我會以故事演示諸多可能性的其中一種或數種;而在純繪畫創作裡,我越過對可能性的具體演示,試著在介於虛空與現實的平面之間尋找、並且描述我當下找到的回答方式。為了確認每個當下必然存在的盲區裡存在什麼、有怎樣的視野,我必須在各種層面維持動態,例如我尋找答案的方法、我繪畫的方式、我所描繪的對象。
維持動態的需求促使我在具象與抽象之間來回摸索,因為動態會扭曲一切具體的存在,而唯一不會被動態扭曲的,是動態本身,或者說是元素之間的「關係」。當我以此為描繪對象,全然的具象將無法容納它,高度抽象的畫面也無法留住它。因此,我想透過這批繪畫找到一個合適的描述方式,準確而不狹隘地描述某種動態或關係。在這些描述不斷反覆、隱約地往某方向推近之際,也許我最終能找到一個令我滿足的,能夠落實在我人生裡的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