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STAART 藝術家專訪】石青輾碎的夜色：練佳昕與寂寞的層次

寂寞的對立面是什麼？對於藝術家練佳昕而言，生命常常在寂寞與否的邊界穿梭游離，然而，寂寞真的可以被定義嗎？身為家中老么，又與手足年齡有一段差距的他，在兒時常常必須學著自處，而再三細嚼孤寂的滋味；獨鍾於石青的湛藍，他原來以《藍夜》為系列命題創作，直至去年於承億酒店「藝術房」駐村時，基於初識異鄉生活的衝擊，結合對於寂寞的長期體認，發展出《城市裡的夜遊者》又一新系列，持續在現代人的陪伴與疏離之間，探索旅程的真締。（首圖為〈城市裡的夜遊者26〉）

東西合璧，化繁為簡

初見練佳昕的畫作，可能不會馬上發現他以礦物顏料為主要繪畫媒材，生性坦率的他，直言家中開放的風氣，讓他從小就享有極大的思想自由，中學時期還未正視對畫畫熱愛的他，受立志報考美術班的同學激勵，當時做夢都沒想過自己高中將會考取美術班，踏上美院的正式訓練，還在國立臺灣藝術大學書畫系念到研究所。構想大膽的練佳昕反而是在進入美術正規教育體系後，一面磨練技巧，一面學習以更為收斂的手法詮釋所見所思。在書畫系專攻膠彩的期間，不斷在技藝的超凡，與奔放難以捉摸的意念之間拉扯，直到畢業離開學院體制後，逐漸遠離日本與中華美術傳統中的工筆精刻，更是放下對於物像絕對忠實的束縛，擁抱精省寫意與收攝神韻的渴望。

▲〈城市裡的夜遊者6：深夜裡的跳棋遊戲〉

致敬夜遊者：霍普的美學啟發

細究〈城市裡的夜遊者12：吃晚餐的時候〉，可以在畫面左側發現美國現代主義畫家愛德華・霍普（Edward Hopper）名作〈夜遊者 Nighthawks〉的影子，以「夜遊者」為名，不知是否是下意識潛移默化的巧合，然而兩位藝術家同樣時常以夜晚為場景，用既寫意又維妙維肖的筆法，描繪現代都市人之間的孤寂與疏離感——事實上，一開始以《藍夜》作為多數創作的系列命題，在與承億酒店合作，尤其在2023年初夏於承億酒店「藝術房」駐村兩個月之後，才開啟了《城市裡的夜遊者》的系列創作。見到此系列畫作，承億文旅總經理戴嘉玉更是邀請練佳昕分別以一樓、廿四樓泳池、廿五樓藏書大廳等，飯店最熙來攘往的空間為本繪製訂製畫。

▲〈城市裡的夜遊者12：吃晚餐的時候〉以約會曾到訪的餐廳為題材，恰好被一名餐廳經營者相中，並一語道破向愛德華・霍普致敬的巧思，令練佳昕又驚又喜。

▲〈城市裡的夜遊者13〉以承億酒店廿四樓泳池為背景創作之訂製畫

▲〈城市裡的夜遊者14〉以承億酒店一樓大廳為背景創作之訂製畫

剝開寂寞的層次

寂寞的反義或許是陪伴，是與之同在，然而若以生命中的實際感觸檢視，寂寞與陪伴並不適用於二分法，更不是互斥的零和遊戲，在人聲沸騰的餐館裡可能感到寂寞，一人獨自在深山裡汪洋間，若是因故被勾起了兒時點滴，也可能因為記憶中人的陪伴而倍感溫馨。寂寞如此無法斷然名狀的特性，正是練佳昕創作命題的核心。如果說愛德華・霍普的作品刻畫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，那麼練佳昕極少直接著墨人物腳色，而以空間為畫面主體的作品，彷彿以第一人稱視角環顧四週或者渺遠，或不見蹤影的人跡，詮釋了現代人自處時，與自我的親密感，以及陪伴超越時空限制的可能性：陪伴不必然得依靠當下身處空間其他人的接近性，其實可以是腦海中的回憶，更可以是一種認同，是一份對於自己受到關愛與重視的認識與自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