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早餐藝術節專訪】絨毛間的光與影：PoppyKa艾卡漆黑中燃起燈火

以刻畫泰迪熊著稱的PoppyKa艾卡來自香港，除了玩具熊之外、少女、甜點、日常場景的生活切片都是他常畫的題材，畫面時常帶有懷舊古雅的風情。細看艾卡筆下的玩具熊，栩栩如生的毛髮直豎，彷彿因恐懼而站立；而不同走向的毛流，又彷彿遭到撥弄、褻玩，玩具熊天真無情緒波動的神情依然，令人看著更加心痛。艾卡以藝術創作梳理自己童年的陰暗面，每一筆顏彩、一束毛髮都是一段回憶，細細秘密，且聽他娓娓道來。（首圖為《Class Monitor 值日生》）

八歲的平行時空

來到仁愛圓環的一家餐廳，艾卡頂著小巧的雙髻，令人聯想到古時孩童的垂髫，又酷似他筆下的小熊輪廓。愛卡透露以描摹具象的物件場景，寄託他抽象的情感與回憶，並且時常在畫幅中藏入彩蛋，以牆上掛畫、海報的方式置入其他畫作（參見《小女孩與熊的工作室》、《Draw a Window If There Is None》等），原來他對多重宇宙憧憬已久，時常想像在平行時空中的自己，能有如何截然不同的生活。

這一切都要從八歲那年說起：一個看似平凡無奇的早晨，父親一時興起的衝動，徹底扭轉了艾卡對於世界，對於慾望，以及父女關係的認知。父親的眼神有如魔鬼，艾卡在父親的雙瞳中，找不到一絲的熟悉與溫暖。瘦弱的艾卡絲毫抵禦不了強壯的父親，衣裙被扯去的他像一隻玩偶一般，被丟到了床上，而動彈不得：「自己會不會就這樣被撐破撕裂，而從這世界上消失了呢？」，孤立無援的艾卡，開始哀求父親饒命，父親一愣，重振身子，直入了艾卡喉中，一次，又一次，直到艾卡滿口的腥羶⋯⋯。

因為這段經歷，艾卡分外珍視童年中的快樂時光，並透過描繪小女孩、玩偶、洋娃娃等元素療癒自己，dPi藉著早餐藝術節的機會，在分享活動策展之餘，同時深入了解艾卡的創作背景與生命歷程。

早餐藝術節

Q1：這一次早餐藝術節將展出的系列是？想請教此系列的起源：

A1：這次早餐藝術節將展出的系列是代表童年的《守護精靈小熊》系列，以及代表自己的《小女孩》系列。《守護精靈小熊》系列源於我童年時的想像，我認為每個小朋友都會幻想一個守護精靈來陪伴自己，而小熊就是我心目中的守護精靈。由於我在童年時有些黑暗的經歷，我幻想著有個精靈來守護自己，這使我能以積極的心態陪伴自己、支持自己並度過困難。而《小女孩》系列中的小女孩不單代表著我自己，也可以代表任何人。小女孩的雙馬尾是她的標誌，因為我從小到大都喜歡這種髮型，但是我天生髮量不多，所以無法實現這個夢想。即使現在長大了，可以透過植髮實現這個髮型，但我已經不再是當初年幼時的自己了。

之所以專注於畫童年時光，是因為我相信每個人內心都住著一個小孩，而這個內心的小孩有時會因經歷與環境變遷而被忽略。每個人在來到這個世界上時都帶著祝福，但隨著人生的種種挫折，我們往往會遺忘內心小孩的感受。畫中破舊的熊提醒著觀者必須接受自己的缺陷和創傷、接納自己的不完美、與自己和解。只有在能夠接受自己並與自己和解後，才能找回失去的自我。

成長經歷非常重要，如果不願意接受過去的悲痛和創傷，將一直走在艱難的道路上，被自己的內心魔鬼所控制，被魔鬼主宰著自己的生活。如果一直無法擺脫過去的困境，久而久之，將被困在那個無形的監獄中，並且無法看到其他可能性。只有當接受過去、釋放被困的囚犯——也就是自己時——人才能獲得解脫。總之，生命的真諦取決於個人以何種態度看待：你觀看的方式決定了你生命的樣貌。

▲《小女孩與熊的工作室》

▲《8 Years Old That Year》非早餐藝術節展件

▲《Bear-Ly Dream Catcher 熊的午夜使命》

Q2：請問近期參加跨界交流、展出的心得：

A2：近期我參加了一些跨界交流和展覽活動，包含實體教學、個人創作，以及一些品牌合作。這些經驗讓我更深刻地體會到藝術的影響力。我一直致力於在低潮時帶給觀者鼓勵，在黑暗中發光的感覺。我認為我的作品不應受限於特定的展覽場所，可以作為繪本，也可以在咖啡廳、餐酒館和展覽場館等各種場合以各種形式展現。我認為藝術是一種溝通方式，能夠跨越語言和場所的限制，與觀眾產生共鳴。藝術作品受歡迎程度，受到創作者對作品投入的愛多寡影響，神奇的力量運作教人有時候不得不信。而這些作品最終似乎都能夠找到歸屬。另外，那些在直覺式完成的作品通常具有預視能力，但往往在現實發生後才豁然開朗。

創作者不要擔心被貼標籤，因為標籤只是他人對你的直觀看法，它並不能真正框住你。標籤至少讓他人對你有記憶點。我非常珍惜展覽時觀眾的回饋並為之動容。透過觀眾的回饋，我彷彿在與觀者一起玩遊戲，因為我的作品中藏有眾多彩蛋，這些驚喜是我給觀眾的禮物。這種互動的方式讓我覺得我能夠通過作品與觀眾建立連繫，就像在密室逃脫遊戲中留下線索，觀眾可以跟隨這些線索到達特定目的地。

展覽和交流活動提供了與觀眾互動的機會，讓我感受到藝術的力量能夠帶給人們正向的影響。我期待未來更多的展覽和交流機會，與更多人分享我創作的世界。

▲《Sensitive》

▲《Posters outside Cinemabear-Ly Dream Catcher 電影院外的海報熊的午夜使命》

▲繪本示意圖

Q3：小時候（或者記憶中）最早也最常畫的題材是？如果限食物的話又是什麼呢？

A3：小時候，我最常畫的題材是小女孩，我一直在透過藝術來治療自己，畫布是我治療小女孩內心的工具。這個小女孩就是我自己，我透過畫畫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成長。

如果限定在食物的題材上，我最常畫的是甜點，我曾經畫過的是一個杯型蛋糕。我選擇畫甜點是因為我認為甜點象徵著少女的性和青春。我認為少女的青春就像甜點一樣甜美誘人，而且外觀也是最具誘惑力的。整體來說，我覺得甜點和少女的形象是非常相似的比喻。

▲《Draw a Window If There Is None》

Q4：觀察迴響最大的代表作是？想請問你而言，最有挑戰性，或者私心認為應該被更多人看見的系列或者單件創作是？

A4：根據我的觀察迴響最大的代表作是〈泰迪熊〉。這幅作品暗示了一段我童年時期不堪入目的回憶。另外，不少觀眾對於這幅作品感到非常驚訝，稱讚其中的細節，特別是泰迪熊栩栩如生的毛髮。

我私心認為，最有挑戰性且值得更多人欣賞的作品是《B3AR SHOW》系列。這是我經過長時間思考後的創作，也是最具挑戰性的系列作品之一。這個系列的內容描述了一個小女孩在店鋪外觀看熊玩偶的情景，並展現了從店內往櫥窗外看和從店外往櫥窗內看的不同視角。在繪畫的過程中，我需要不斷參照兩幅畫作的視角，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。此外，這個系列作品還有一個亮點，即後兩個畫面在打開到某個角度時，地板會形成同一水平線，這也是一個困難的地方。此外，這個系列作品還展現了三幅畫面之間的連貫性，封面中的小女孩在店外看向店內的熊，打開畫中頭戴熊髮飾的小女孩可以在封面角落中看到，而第二幅畫中的小男孩則因為被熊擋住，小女孩誤以為是熊向她揮手，這三幅畫面相互關聯，構成了一個有趣的故事。順帶一題，畫中的海報〈熊的午夜使命〉同時自成另一幅作品，展開並延續系列的敘事。此系列的挑戰性和連貫性使我覺得它應該被更多人看到。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夠欣賞這個系列作品中的細節和故事，並體會到我在創作過程中所付出的努力和挑戰。

▲《Teddy Bear》

▲《Teddy Bear II》

▲《B3AR SHOW》正面

▲《B3AR SHOW》半開啟

▲《B3AR SHOW》展開至特定角度後，兩幅畫的地平線對齊，達到空間錯位的驚奇效果

▲《B3AR SHOW》內部左圖

▲《B3AR SHOW》內部右圖

Q5：請問如果現在請你閉上眼睛，想像「早餐」，腦海中浮現的畫面會是？

A5：當我閉上眼睛，想像早餐的畫面時，我可以看到一碗熱騰騰的出前一丁五香肉丁公仔麵。這是我小學時常見的早餐選擇。很多台灣人並不理解為什麼早餐會吃公仔麵，但公仔麵已經成為香港文化的一部分，成為了許多人的早餐選擇，就像蛋餅對台灣人而言的概念。對於我來說，這是一個方便快捷的早餐選擇，並且帶有濃厚的回憶和文化意義。